江南乌镇,白墙黛瓦。镇西头住着个年轻寡妇,唤作苏晚娘。她生得眉清目秀,守着间豆腐坊度日,平日最见不得人受苦。
那日午后,暴雨倾盆。晚娘正收晾在屋檐下的豆干,忽听得门口传来动静。抬头一瞧,门槛外蜷着个老乞丐,破衣烂衫,头发黏成一绺绺,正拿缺了口的陶碗接雨水喝。
“老人家,快进来躲雨。”晚娘放下竹匾,上前搀扶。老乞丐浑身湿透,散发着酸臭味,却推辞着:“使不得,莫脏了娘子屋子。”晚娘执意将他拉进堂屋,取来干布和旧衣裳。
老乞丐擦着脸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指节瘦得皮包骨。晚娘见他可怜,去厨房热了碗豆腐脑,又切了块新蒸的米糕。老乞丐狼吞虎咽吃完,抹着嘴连声道谢:“多少年没吃过热乎饭了。”
晚娘盯着他布满皱纹的脸,越看越觉得眼熟。她凑近几步,压低声音问:“老人家,你仔细瞧瞧我,可还记得我是谁?”老乞丐手一抖,陶碗“当啷”落地。
原来,这老乞丐竟是晚娘失散多年的父亲。二十年前,乌镇遭了水灾,父亲带着年幼的晚娘逃命。途中遇了人贩子,父亲为保护她,被打得头破血流,从此下落不明。
晚娘被好心人收养,长大后嫁了镇上卖豆腐的后生。可惜丈夫早逝,她便守着豆腐坊,一边谋生,一边打听父亲消息。没想到今日竟以这般模样重逢。
父女俩抱头痛哭。老父抹着泪说,当年被打昏后,醒来已流落他乡。他四处找女儿,却始终无果,这些年只能靠乞讨为生,如今已是风烛残年。
晚娘将父亲安顿在东厢房,每日精心照料。可没几日,怪事就来了。夜里,晚娘常听见父亲房里传来低语声,像是在和人说话。推开门查看,屋里却只有父亲一人,对着墙角发呆。
更蹊跷的是,镇上周家的鸡接连失踪,有人看见个佝偻身影在鸡窝旁晃悠。一日清晨,隔壁王婶气冲冲找上门:“苏娘子,你家是不是来了不干净的东西?我晾的衣裳,好端端就沾了泥手印!”
晚娘心里犯嘀咕,却不愿相信是父亲所为。直到那日,她提前收摊回家,远远瞧见父亲鬼鬼祟祟溜出后门,怀里还抱着个油纸包。
她悄悄跟上,见父亲进了乱葬岗。月光下,老乞丐掀开一座荒坟,将油纸包里的生肉丢进坟洞。洞里传来阵阵怪叫,钻出个浑身长毛的怪物,双眼泛着绿光。
晚娘吓得瘫倒在地,枯枝发出“咔嚓”声响。老乞丐猛然回头,脸上哪还有半点慈父模样,狞笑着逼近:“小畜生,倒会跟踪!”原来,这人根本不是她父亲,而是修炼成精的老黄鼠狼。
当年水灾时,真父亲被它害死,它夺了皮相,四处作恶。此番见晚娘心善,便想混进她家,等养足精神,再吃掉她。
晚娘挣扎着后退,忽见月光下闪过道白影。竟是豆腐坊里供奉的灶君神像显灵,手持金鞭拦住黄鼠狼。黄鼠狼发出凄厉惨叫,现出原形,被金鞭抽得魂飞魄散。
经此一事,晚娘在乱葬岗寻到父亲骸骨,好生安葬。她又重塑了灶君神像,日日供奉。乌镇人都说,多亏晚娘心善,才得神明庇佑,除了这作恶多端的妖精。
后来,晚娘终身未再嫁,收养了几个孤儿。她的豆腐坊生意越发红火,据说那豆腐脑吃起来格外清甜,还能祛病消灾。每当有人问起,晚娘就指着灶君神像说:“这都是神明护佑。”
乌镇的老人们常说,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。那黄鼠狼机关算尽,终究逃不过天谴。而晚娘一片善心,虽遇凶险,却得神明眷顾,这便是老天爷给好人的福气。
如今漫步乌镇,仍能听见老人们讲起这段故事。镇西头的豆腐坊早已翻新,可那尊灶君神像,依旧立在堂前,守护着一方安宁 。